台灣錄影術家袁廣鳴自2002年創作〈城市失格〉(City Disqualified)後沉潛了五年,於今年一月份在台北的伊通公園畫廊(IT Park)再次推出個展:〈逝去中的風景〉(包括一個三銀幕錄影裝置,和平面輸出作品)。
新的錄影作品〈逝去中的風景〉喚起我們曾熟知的其他作品:1992年受到高度注目的〈盤中魚〉( Fish on Dish)及其後的〈嘶吼的理由〉(1995)( Scream, Therefore I Am)、〈跑的理由〉(1998)( The Reason for Running )及〈難眠的理由〉(1998)( The Reason for Insomnia)等一系列。90年代,袁廣鳴以錄影創作為主,其間伴隨著對感知與影像呈現方式的實驗,如使用磷粉、互動裝置以創造感知媒介,而到了2001年和2002年,在數位科技的加速發展與刺激下,促使他在〈人間失格〉( Human Disqualified)與〈城市失格〉(City Disqualified)作品中首次改以嘗試攝影數位輸出,探討關於當代生活中急劇轉變的時間感與經驗。一直以來,袁廣鳴在創作中都保持著新媒體藝術的基本質素:透過媒體或觀念,為觸發感知的「媒介」找到新的表達方式。然而,他在訪談中提及2007年再度重拾創作,反而是希望從對當代媒材不斷追求「新」的刺激中脫離出來,因而選擇「回歸」錄影。這個想法帶著一種對自身經歷和對錄影藝術發展的審視態度-特別是在科技媒體多元發展的時代,「錄影」或影像本身是否還能在今日一片炫目的喧嘩中再產生什麼可能性?他說自己這方面的企圖仍是十分古典而本質的,也是對他自己的挑戰。
對錄影基本要素「時間」和「影像」的探索仍是新作的重要的出發點-這似乎是從〈失格〉系列對於攝影中「時間『痕跡』」(帶著死亡意味)的重覆壓縮(他將上百張的影像壓縮於同一個平面上)、再現及探討之後,再重新由錄影來談「時間『延展』」(帶著進行意味)。〈逝去中的風景〉三銀幕裝置是以三台固定於纜索上的攝影機,以直線動態運鏡拍攝其居家和周遭環境的幾個場景:他結婚之後的新家、新家旁邊已呈廢墟狀態的無人住所、住家旁的森林,以及他開車至台北市中心所行經之路。攝影機本身運動的速度被刻意突出,「動態式」地紀錄日常生活,其所製造的感知經驗猶如使觀者跟著攝影機以另一種速度「穿過」生活內在的片刻,這兩種時間的行進交錯似乎產生了「對片刻時間的透視」-「穿過」某個正逝去中的瞬間。
從破落的廢墟到生活起居的居家空間(妻子在屋裡講電話、父親獨自練習舞步…),再到叢草蔓生的樹林和驅車疾速駛過的道路連續影像,觀者也從中感受到似是象徵生存與消逝的交替發生和循環,「消逝中的風景」是一個「進行式」,而非「過去式」。更進一步,居家情境讓人感到溫暖,而廢墟、樹林、車子的速度又提醒著一種暗藏著對未知和危險的潛在焦慮。這讓人聯想到袁廣鳴早期作品中的一貫特質:對自我存在狀態的質疑和焦慮,這似乎仍潛藏於他的意識和創作基因裡。只是在新作中這樣的焦慮不再是被直接處理和呈現的主題,而以一種更隱誨和迂迴的方式從不斷的移動中迸發。袁廣鳴說這和他現在的生活狀態有關,「以前作品都是關於個人、自己,這次延展到周遭的人事物,…因為這些年生活劇烈改變。…我對現在的生活狀態感到滿意,但也同時有種隱藏的焦慮」他說。這穩定和諧的日常生活正隱約透露著某種關於「正在逝去」的潛在寓意。
以「時間」為基底,這次的影像還帶有更多的電影感(filmic),或說一種幽微的微小敘事或戲劇性。他談到這個和傳統錄影在著重媒材裝置的開發、觀念性、儀式性的面向十分不同,他捨棄這些並轉身面對單純的影像本身,他感到自己是同時游走於電影和錄影二者的特質之間。袁廣鳴提問:「若不局限在電影院中的電影,或枯躁的錄像,那影像還有什麼可能?」這本質的命題總在不斷蘊釀和透過媒介而發酵,〈逝去中的風景〉重新展現片刻經驗以及挑戰影像的力量,不應全然歸功於技術的開發,它實則更來自於無法取代的生活感受和經驗,並最終以其提練出由「影像」轉換和產生出來的深度和回響。
請問袁廣鳴的展何時開始呢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