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麥可魚寫的奴隸的悲歌,想起加拿大近來對早期中國移民的一項補償計劃。
百年前,華人無論是為了建鐵路,還是做著滔金夢來到北美洲,他們為了留在新的土地,想建立新的家,寧可被白人政府課很重的人頭稅。近來這項補償計劃,主要是對當初被課稅的人和家庭給予補償。麥可魚則是寫到:「法國總統席哈克在五月十日表示,『奴隸制度是法國歷史上的汙點』,對於過去曾經大量將非洲人民運送到歐美去當奴隸的轉介買賣行為,表示歉意。」人類今日的文明與繁華,不是件完全光榮和問心無愧的事情,其中是奠基於多少血淚和不公義。或許,我們現在覺得奴隸制度早已被唾棄,然而全球化底下新的勞工和移民型態,同時也一直在衍生著這個時代更多的種族、移民和人權問題。在歐洲的國家邊界處,大批的難民,無論是亞洲來的、還是東歐流亡來的,他們雖然不是像當年以人口買賣的方式被大批輸入,也同樣面臨著生存權、身份認同、工作權等重重困頓。
人為什麼會離開自己的家?
在溫哥華有一次我去聽一位越南裔美籍女藝術家的講座,她應該可說是素人起家,油畫裡沒有什麼精巧複雜的意圖或批判,只有猛烈的情緒。那些意象全是波濤洶湧。或許,她是以作畫來治療、安撫自己的創傷。她當年是坐著船,船上沒有一盞燈的無助情況下,從越南漂流到美國,在那裡上岸。她無法知道自己下一分鐘的命運是什麼。我想那種恐慌足以使人崩潰。她努力學英文,到現在終於能夠掌握這個語言,說出自己的心聲。
我母親生病的這六七年,哥哥家裡人手不夠請了外傭幫忙。這其間聽過太多關於外傭與雇主之間的幸與不幸的故事。在我們家待最久的阿紅,才二十二歲,長得非常可愛。她來的時候不太會說中文,到我母親過逝,她不僅能說、能寫簡單的文字,還看得懂電視劇的字幕,我覺得她聰明極了,但去是為了家庭,她必須一個人到台灣來。才二十二歲,心裡會不會很害怕?她在踏進我家門之前,不會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雇主。她是那種看著我母親難過,也會跟著眼眶發紅的單純女孩,她有一支手機,隨身帶著,連睡覺都放身邊。她會打給越南朋友、也會打回越南。我無意間看到她手機銀幕上寫著:好寂寞…。
有時這種離鄉背景的感覺,不全是靠微弱的溫情就能彌補。這是整個社會如何看待他者的問題、民族之間如何相互懂得尊重、進而從制度上去進行更多的改善和保障。在西方國家,像加拿大好了,體制內的工作權受到很好的保護,工作者都幾乎快被寵壞。阿紅有沒有安全感?我不知道,最後我匆匆得知她要回越南時,打電話想跟她說再見卻已經來不及,她已經被中介送到機場去。
同樣是到異鄉,我時常想著自己何其幸運。
突然很想聽羅大佑的「鹿港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