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是一艘尋航的船隻,棲居的靈魂質問那動盪的路途何處才是港灣。以身體的感知為中心和觸角,延伸,究竟是自我經驗的漂流亦或是周遭世界在不停地翻轉?
( <漂浮> 錄影作品,2000,4.5min 圖片由袁廣鳴提供,請勿轉載)
袁廣鳴2000年的作品「漂浮」延續著他一貫的作風,探討心靈與意識的深幽秘境,像一口飢渴的水井,它渴望活水注入使自己感受存在。然而不同於早期的幾件代表作品「盤中魚」(1992)、「嘶吼的理由」(1998)、「難眠的理由」(1998)中,袁廣鳴將自己放入作品作為觀察客體,觀者則是抽離的第三者,體會著和他一樣有過的苦澀和對生命旅程的疑問。一隻游不出盤緣的金魚、無法停止奔跑的人、輾轉難眠於虛幻世界的角落,此刻你可以冷眼。然而在「漂浮」中,由於攝影機的位置,觀者被擺入了第一人稱,無所逃逸也無法跳船。「人在橋上走,橋流水不流」在這裡不是禪宗公案,而是一種人與世界參照座標的相對移動,船在掙扎還是海水在攪動?也許是一種更深的迷惘。周遭的海水衝破身體的極限時,船身翻覆;船身所隱喻的主體意志和周圍強大的力量牽動著每一個細節,繫縛的一只水桶鏗鏘作響,光線水影晃動,置身其中是危險的,也是美麗的。
時空與主體參照座標的異位感,和1996年的作品「經過」有著同樣的韻味,「我」與「外在時空」的交會,以及時間行進、後退的交疊。袁廣鳴深入錄影藝術的特質—時間不成連續的線性發展,而成為不斷重覆的環狀迴路(loop),這似乎更暗示出了生命的特質和經驗循環的過程。其中,時間也是斷裂卻綿密的窗格,借由錄影手法所揭開的觀望角度,能表現出袁廣鳴曾在創作自述中所說的:「事物總在一個難以彌合的差距中展現真實」。在作品中,袁廣鳴總是在竭力地找尋那可能是真實藏身處的幽微縫隙。
錄影作品裡的第一人稱視角(另一件有此特質的作品是1995年的「籠」,而「漂浮」的靈感亦蘊釀自1995年)在2001年的作品「人間失格」與「城市失格」中達到更大的表現,以往以魚、鳥或船作為對生命個體的隱喻,在「失格」系列空盪寂寞的城市景緻中,直接投射和還原成為在場的每一位觀者,更為直接,而這個延續性從「漂浮」一作中已經展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