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會飛,自古以來卻常常做著飛翔的夢,相信那是一種超越的境界。袁廣鳴說:「但是無論如何 我們能做的只是不斷的墜落 或者是繼續相信 自己能飛。」
袁廣鳴用精準的技術,構置實驗憧景的場地,經觀者的手一推,電視機搖擺著準確可測的角度,這個擺動和白鳥在電視銀幕中的影像轉變同步,就像鳥真的就在銀幕裡似的,電視機往兩邊擺動,鳥則在裡頭保持平衡地左右移動身體(鳥的動作是袁廣鳴事先就拍攝下來的,並儲存在電腦中)。電視機擺動的弧度驅動暗藏的滑鼠,控制鳥影片的播放片斷,因為連接得很好,所以觀者看不太出來其中的間繫。當電視擺動的弧度越大,裡頭的白鳥就越來越按耐不住,最後振翅飛了出去,接著在兩旁巨大的螢幕上向人襲來(運用投影)。
這一切變化都在袁廣鳴的計算之中,否則就讓白鳥飛得不知去向吧,何苦再造牠於我們眼前的影像,透過如此精密繁複的技巧,周而覆始地計算著準確的角度與飛翔的姿態?如果真如袁廣鳴所言,我們能做的只是「不斷墮落」,那麼他所用的是一種科學化的「墮落」方式,陳述著在科技文明被後的喃喃自語,並且還試圖告訴大家—或許、這樣、能飛。
墮落(禁梏)與飛翔(自由),兩個相互矛盾的質素並置在一起,似乎在說著人類永不滿足的欲望是如此不切實際,但它卻讓生命繼續保有想像空間—像一個希望的源頭。這個想飛的欲望,如果是促使人類不斷向前的力量,那又何來的墮落?但是科技發展至今,人類即使沒有雙翼也能藉著飛行器翱翔於天際,那神話的實現又像是自欺的甜言蜜語—實情是,我們藉著科技發展繼續墮落。從達文西五百年前的飛行器草圖中,我們已經看到了這個不變的議題,和渴求飛翔的心靈。
袁廣鳴在末世紀的寓言裡(「飛」此作發表於1999年),告訴我們:這個夢想在未來的科技時代裡還將繼續。
作品中他試圖用科技媒材結合人類獨特的感情和知覺,但兩者中間窄而深的迷思就像他自己的描述:「事物總在一個難以彌合的差距中展現真實 虛影近似一種幻覺」,但或許「虛影與幻覺」也是「真實」的再一次輪迴。上個作品「難眠的理由」,袁廣鳴將我們召喚回意識與潛意識的臨介點,這次,我們被置於夢想與文明交纏的隘口上。
在電視機的擺動靜止之後,白鳥回歸銀幕之內,期待下一隻手、下一次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