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展手記

冰言三尺冷煞人(舊文重貼)

這是2002年寫的日記了,我剛剛整理檔案不小心看到,自己都笑出眼淚來了。唉,這是當年一個還搞不太清楚狀況的策展日記啊~(以下其實有兩篇)


阿甘的媽媽告訴他: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次會拿到那一顆。
冰言三尺
開玩笑時 別人嘆你冷功高強
如果是正式場合 不該冷時發冷
就是一種很不上道的腦部缺陷和說話失調症
偏偏我似乎也有這種蒙神恩賜的「天份」
冷言往往要不時機不對 就是不懂取悅別人
總是在關鍵上
像一座冰山撞向熱騰騰冒著氣泡的地岩
每次 看著眼前的人表情線條的細微轉變
心裡暗忖 是否我又冷言一出覆水難收?
那種時刻很尷尬
談畫冊的事
一桌五個人 包括設計公司老板及兩位美編
大家談著能發揮什麼創意
點子如三月枝頭櫻花綻放
拉頁  跨頁  海報式 左翻式 右翻式 立式…
做得八開圖畫紙那麼大一本 做成海報 或是所有圖片出血到底
順便還揣想一下印刷廠的人邊印邊嚇得說不出話來
談得花枝爛顫一團歡樂
有時候我不懂這是一種社交
雖然妳心裡不是這樣想
還是要跟著發展 得把氣氛搞好來
如果是以中文開會 或許還能搭上腔
但是英文…我光「騎馬釘、打樣、框架…」這類新字眼從聽到理解就花了三分鐘
還得加上從瞬間即過的誇張手勢猜測他們的意思
最後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那麼Amy小姐 妳的意見如何?」
大家突然靜下聲來 好像在等我長篇演講
我嚇了一跳 覺得有盞聚光燈打在我額頭上
我想起白人一慣的姿態
或許我也該那樣 先清喉嚨來個Well……from my point of view…
然後開始滔滔不絕
結果萬萬沒想到
我說出來的話和我想的完全兩回事 好像嘴長在別人臉上
我說:“我或許沒有大家有創意,我只覺得這本畫冊應該比較正式一點,你們剛剛說的形式太像廣告刊物”
用英文說完這句 只有一句話
說畢 我看見大家臉上線條不自主地轉變
原本的笑容由大轉小 由小而至消失
一整個會議廳裡
靜默。。。
我心一震 說錯了什麼?
老板訥訥地說:那麼我有事,要先走了
我看著他 對他微微笑 心裡想他大概很討厭我的不識趣
他走後 其中一個美編把合約推到我們面前說:那麼我們簽約吧
簽完約離開
在路上我問H 我的想法他可讚同?
他說他完全讚同 這本冊子不能做得像廣告品一樣
我兀自想著
那麼之前他們真的是在「社交」
我就是太嚴肅
之後H說 我的意見讓他們在場無法發揮什麼創意
但是最終 我們要的是一本看來具有學術份量 不能花俏過頭的畫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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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這個事件跟巧克力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我覺得人生比較像「洗巴辣」,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把是123,還是456。
為我們設計畫冊的這家設計公司非常高檔。當初,我和H兩個人帶著預算表,無論如何想和他們談談看合作的「可能性」。設計公司為我們第一次初估的設計費,在台灣就足足可印三本畫冊(包括設計到印刷完好)。我們登門去拜訪,簡直就是不知自己有幾兩重。
我和H踏進設計線條簡約氣質高尚、又具現代感的安靜高級辦公室,H竟然臨陣「很幽默」地對我說:「我是不是該直接告訴他們,真對不起,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我們走錯家了,我們錯了,我們其實沒有錢。」
我心想:天啊!那我們倆個是來耍寶讓人見笑的嗎?
老板R對我們親切招呼,H二話不說就把我們憋腳的預算表放到他面前。他左看右看,問了問如果在台灣做,要花多少錢以及運費之類的問題。他的態度很熱誠,可是看不出來那是代表能合作還是不能。
我們只好單刀直入(反正nothing to lose),H乾脆把圖片攤出來,我看見老板和設計師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好像看到有挑戰性的獵物一樣(做設計的人果然還是對影像有敏銳度的),這似乎挑起了他們在商言商之外的某種慾望,結果意想不到,在短短十分鐘之內,劇情急轉直下,老闆不僅爽快一口答應我們「做!」,還幫我們找贊助!
那一次,從踏進設計公司到走出來,前後不到半小時,我渾身輕飄飄的,腦袋暈暈的,直問H,他說的是真的嗎?H說:「應該吧!過兩天再確定一下。」因為一切都太出乎意料。
我想,我這次是選到了一顆藏著蜜糖夾心的巧克力。H開玩笑跟我說:「沒錯!所以妳下次再策展時一定會是一個夢魘。」

2 Comments on “冰言三尺冷煞人(舊文重貼)

  1. 哈哈~我聽妳說過這檔子事,還有看了上篇,我想起我們一起在某長官辦公室中,妳當著大家的面被問了個很基礎的問題(因為長官很難了解那個很前衛的展吧),結果妳就是真個像妳講的那樣,長官還楞了一下說:「藝術家好像都不太一樣」類似這個意思的話來接下去,我因為有一點了解,但還是小捏把冷汗,可能是我真的練就言不由衷鬼話連篇的那一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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